(2020年4月27日)2020年1月23日中国农历新年之际,因防止武汉所爆发的COVID-19病毒进一步扩散,中国政府宣布对武汉进行封城。i在随后的几个月中,“武汉人”、“湖北户籍”甚至“近期有湖北旅行史”的人们在全国的疫情管控中都成为重要的防控对象。个别案例呈现的因疫情管控的原因,部分在外省的湖北户籍公民在享受公共服务时候被拒绝提供服务,如进入景点、跨省通行,甚至入驻宾馆遭到拒绝的现象。ii
湖北人在疫情期间因为公众对疫情的恐惧所遭到的排斥是中国近年来地域歧视的缩影。如更早的时候,河南人、iii东北人、iv新疆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在互联网遭到调侃,互联网滋生的网络暴力进一步催生了民间对某一区域群体的偏见和刻板印象,并在具体实践中上升到对某区域群体的歧视行为。v如在互联网中,诈骗、黑社会、小偷或者暴恐分子的标签成为部分地区居民被调侃代名称,在中国国内的部分工作岗位的招聘广告中,甚至部分公司也出现了针对某个特定区域公民的不予录用声明。
中国政府在2020年3月逐步放开社会的管控措施,针对民间出现了不少针对“湖北籍”或者“武汉籍”的部分歧视案件。中国政府发布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强化稳就业举措的实施意见》中明确提出“三个不得”:服务机构和用人单位不得发布拒绝招录疫情严重地区劳动者的招聘信息;不得以来自疫情严重地区为由拒绝招用相关人员;对疫情导致暂不能返岗提供正常劳动的,不得解除劳动合同或退回劳务派遣用工。vi
另外,2020年4月,在中国广州对非洲裔外籍人士的疫情管控中,出现了部分外籍人士称遭到歧视的现象。vii如互联网上出现广东的个别麦当劳餐厅拒绝为黑人服务、部分外籍人士不能租房而沦落街头、地方政府强制对广州的黑人社群进行病毒检测等言论。这些言论引发了来自非洲国家外交官关注并向中国政府提出交涉,并引起非洲民间社会组织和权益人士的进一步关注。viii
同时,COVID-19疫情在全球传播的同时,海外出现了个别针对中国人和华人群体的仇恨言论,甚至部分国家和地区出现了针对华人和亚裔面孔的攻击案件。截至2020年4月7日,美国非政府组织华人权益促进会(CAA)和亚太政策与规划委员会(A3PCON)总共接受到多达1400例因新冠病毒引起的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和攻击案件。ix这一现象显示,因为COVID-19引起的针对某个群族或特定地域歧视现象不止存在在国内,更是一个全球性现象。
这次COVID-19在全球的大流行也促使民间社会反思,在面对地域、种族歧视的环境下,我们如何保护被歧视者的权益,如何建立有效的投诉机制解决这些歧视性的案例。在更加广泛的背景下,我们可以发现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歧视性案例广泛存在,例如基于民族(种族)的歧视、性别歧视、宗教信仰歧视、残障歧视、健康歧视、户籍歧视、年龄歧视、性倾向与性别认同歧视、地域歧视、容貌歧视、基因歧视等。
在立法方面,中国政府虽然制定了《就业促进法》、《劳动法》、《残疾人保障法》、《妇女权益保障法》、《就业服务就业管理规定》等法律条规,同时中国政府也签署了《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国际公约》、《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残疾人权利国际公约》、《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国际公约》等国际公约,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仍然没有制订一部综合性反歧视的法律。
2003年以来,一些全国人大代表和全国政协委员提出了制定反歧视法的议案或提案,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x2005年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了(1958年消除就业和职业歧视公约),加快了我国禁止歧视立法工作的步伐。xi2006年,国内的学者曾经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歧视法学术建议稿》,xii但是14年后,一部综合性《反歧视法》的正式出台依然未能完成。
在行政救济方面,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没有设立专门处理歧视和推进平等机会的机构,这样的机构通常称为平等机会委员会或平等与人权委员会。功能包括但不限于接受投诉、展开调查、组织调解、提供咨询以及协助完成司法程序等。如香港地区受歧视者可以通过向香港平等机会委员会(Equal Opportunities Commission )进行投诉。xiii而中国大陆的受害者在面临歧视的环境下,我们缺乏类似的投诉机制。
在2018年10月中国接受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三次普遍定期审议中,洪都拉斯、xiv乌拉圭、xv阿根廷等国建议中国政府通过一部综合性的反歧视法律或者采取各种措施以消除各种针对边缘群体的歧视现象,中国政府也接受了这些国家的建议。同时中国政府接受了来自突尼斯、保加利亚、格鲁吉亚、印度提出的“研究和考虑根据巴黎原则建议国家级人权机构”的建议,xvi但中国政府未能给出建立国家级人权机构的明确时间表。
因此我们呼吁:
1.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应急需出台综合性的反歧视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歧视法》,以应对国内出现的针对种族(民族)、残障、性别、性取向和性别认同、健康情况、地域和基因歧视案件,进一步通过立法完善对歧视受害者的法律救济体系。
2.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应依照《巴黎原则》,成立一个国家级的人权委员会或人权机构,以完成对歧视受害者的投诉、调查、调解和咨询服务功能,进一步完善对歧视受害者的行政救济体系。
3.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应该尽快落实其签署的国际人权公约中的反歧视条款,如2012年9月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委员会对中国履约报告的审议、2014年10月联合国消除对妇女歧视委员会对中国履约报告的审议、2018年8月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对中国履约报告的审议中,委员会专家在结论性意见中涉及的反歧视内容建议。
文社人权教育中心
i.环球网:武汉封城,https://3w.huanqiu.com/a/cfb23b/9CaKrnKp2yL?agt=8aaaa33.
ii.长江日报:武汉市委书记回应歧视湖北人:绝大部分人都会善待,https://www.takefoto.cn/viewnews-2030395.html.
iii.人民网:易中天谈”河南人遭歧视”,http://culture.people.com.cn/GB/42223/66980/67016/4518082.html.
iv.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批媒体乱“扣帽子”:河南人东北人被恶搞,https://www.guancha.cn/society/2018_02_22_447637.shtml.
v.民主与法制网:地域歧视,“躺枪”的也许有你,http://www.mzyfz.com/cms/benwangzhuanfang/xinwenzhongxin/zuixinbaodao/html/1040/2016-11-01/content-1229896.html.
vi.新华网:除健康码外不要施加其他条件,http://www.xinhuanet.com/legal/2020-04/17/c_1125867598.htm.
vii.和讯网:太揪心!这里4553名非洲籍人士新冠检测,111人阳性!钟南山刚刚发声:局部少量感染不可避免,避免群体性暴发!http://news.hexun.com/2020-04-14/201021015.html.
viii.Quartz:The mistreatment of Africans in Guangzhou is a big threat to China’s coronavirus diplomacy,https://qz.com/africa/1842768/racism-to-africans-in-guangzhou-hurts-china-coronavirus-diplomacy/.
ix.Stop AAPI Hate:INFOGRAPHICS AS OF April 7, 2020,https://stopaapihate.org/update-reports/stop-aapi-hate-infographics.
x.搜狐网:公民提案(建议):国家应该出台《反歧视法》,https://news.sohu.com/81/57/news206845781.shtml.
xi.国际在线:中国权力机关批准消除就业和职业歧视国际公约 ,http://news.cri.cn/gb/3821/2005/08/28/381@676865.htm.
xii.维普百科: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歧视法学术建议稿,http://qikan.cqvip.com/Qikan/Article/Detail?id=24577512.
xiii.中国新闻网: 香港平等机会委员会:成立20年处理投诉逾1.3万宗,http://www.chinanews.com/ga/2016/11-17/8066740.shtml.
xiv.UPR-INFO:Adopt comprehensive legislation against all types of discrimination that promotesthe protection of persons from marginalized and disadvantaged groups and the exercise of their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 as well as their economic and social rights (Honduras).
xv.UPR-INFO:Adopt an anti-discrimination law for the public and private work environment that guarantees all people equitable and non-discriminatory treatment in their places of work (Uruguay).
xvi.UPR-INFO:Responses to Recommendations,https://www.upr-info.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china/session_31_-_november_2018/2rps_china_31upr.pdf.